英国当地时间11月27日,由首相大卫·卡梅伦责成苏格兰企业家罗伯特·史密斯男爵起草、旨在明确下一步苏格兰地区权力下放方针的《史密斯报告书》正式出台。这一决定最早于9月16日由保守党卡梅伦、工党米利班德与自民党克莱格三党魁在苏格兰联合承诺,最终则于9月19日由卡梅伦在公投选举结果揭晓后的演说中公开。
《史密斯报告书》是英国政府为苏格兰权力下放制定的时间表中的一部分。根据英国政府的时间表,由罗伯特·史密斯男爵领衔的调查团将根据来自保守党、工党、民族党、自民党、苏格兰绿党五大党派提出的倡议书,在11月底发布一份报告,以作为日后英国政府起草权力下放法案的基础,力争在2015年1月完成初稿,并在5月大选前作为法案正式出台。在当前各党派利益与立场难以统一的格局之下,已经有舆论怀疑这份时间表安排太过局促,纯属急就章,好在《史密斯报告书》终于如约公布,算是表明当前苏格兰权力下放的进程仍在按计划进行,没有遇到太大的障碍。
《史密斯报告书》当中最受关注的内容当属苏格兰财政权力的部分。根据公投前伦敦方面作出的承诺,苏格兰议会将拥有不受限制设定个人所得税税率的权力(此前2012年《苏格兰法案》修正案规定,苏格兰议会只能以英国全国所得税税率为基准上下浮动10%),航空附加税的征收权也被下放。在公共福利方面,对残障人士、病人与无薪护理者(如无业在家照看长辈的人)的福利以及住房、供暖补贴被全面下放;在规定的范围内,苏格兰议会也有权引入新的社会福利项目。除此之外,《报告书》还涉及了苏格兰议会的选举制度,授权苏格兰议会将选民年龄下限降低到16或17岁。在能源方面,陆上油气资源开发的牌照发放权被授予苏格兰议会,但英国政府仍然保留海上油气资源的牌照发放权。
在《史密斯报告书》公布之后,接替阿历克斯·萨蒙德的新任苏格兰首席大臣兼苏格兰民族党(SNP)党首尼古拉·斯特吉恩在苏格兰议会发表演说,对《报告书》作出了回应。斯特吉恩一方面对《报告书》中涉及的权力下放事务表示欢迎,但仍认为《报告书》的建议是“令人失望的”。民族党方面对《报告书》的不满主要针对的恰恰是财政权力:虽然苏格兰议会可以不受限制地设定个人所得税税率,但设定个税起征点的权力仍然由伦敦方面保留;设定公司税、遗产税与对油气资源开发收益征税的权力也没有下放。在公共福利方面,养老金、儿童福利以及孕妇福利依旧被列为伦敦方面的保留事项。民族党方面甚至提出了具体的数字,指出《报告书》中英国政府控制了70%的税收和85%的福利,根本算不上有诚意的权力下放,只能“勉强维持统派的公信力”。
与民族党相对,其他党派也纷纷发表了各自的意见。首相卡梅伦在11月27日对《报告书》公布表示欢迎,并强调了下一步对英格兰进行权力下放、以解决“西洛锡安问题”的紧迫性,把话题带回到保守党的主场;下议院的保守党议员总体上对《报告书》表示欢迎,但仍有一些声音反对《报告书》中主张保留苏格兰议员参与英格兰财政事务之权利的条款。工党党魁艾德·米利班德在下议院表示《报告书》意味着英国各党派已经兑现了对苏格兰人民的承诺,而苏格兰工党(英国工党的下属组织)则指出《报告书》允许苏格兰地方政府支配占其开支60%的征税权,并要求尼古拉·斯特黎恩的民族党政府用更负责任的态度对待下放后的权力——与民族党的主张相比,这里很显然有一些数字上的分歧。除此之外,自民党继续坚持“没有态度的态度”,对《报告书》的平稳出台表示欢迎,而苏格兰绿党对《报告书》的态度则比民族党更为负面。苏格兰当地的企业主、工会与慈善机构也不时对《报告书》中过于保守的社会福利规定表达了不满。
《史密斯报告书》不但在发布后引起了争议,其编撰与发布过程也颇具秘辛。根据BBC消息,其实早在11月25日,BBC记者已经发现了一份《史密斯报告书》的草稿,这份草稿在内容上与最终公开的版本有一定差异:草稿中原本计划将变更通用福利金(universal credit)的权力全面下放,包括失业救济、住房补贴、儿童补助等六个方面,而最终版本则只下放了调整住房补贴的权力。苏格兰民族党副党魁约翰·斯温尼于27日对最终版本中仅下放一小部分通用福利金调整权的主张表示不满,而苏格兰议会的保守党议员安娜贝尔·戈尔迪则强调通用福利金制度必须全国通行,不能进一步拆分。围绕《报告书》细则的争议,显然已经在《报告书》起草阶段展开,并且在《报告书》定稿公布之后延续下去。
不过,《报告书》既然汇总了各方的意见,或多或少代表了五大党派的共识,权威性不可谓不高。虽然眼下还有争议,但在《报告书》公布之后,苏格兰权力下放的大体方向已经确定下来。比起《报告书》本身的公平性,更值得关注的也许还是苏格兰与英国未来的去向:为解决“西洛锡安问题”,苏格兰的权力下放无疑催动其他地方的权力下放进程,这自然需要伦敦与地方政府谨慎、负责任的决策;而在苏格兰议会得到更大权限之后,苏格兰地区的经济与财政面临更大的不确定性,伦敦和爱丁堡必须未雨绸缪,增强统筹协调,既要避免苏格兰对英国的财政依赖加深,也应防范苏格兰政府财政状况恶化。《报告书》第95条提出权力下放不能对英苏任何一方造成财政损失的严格要求,在实际操作层面显然有着不小的难度。
而在未来的变数当中,影响最大的恐怕还是明年5月的大选。在9月18日公投之后,看似退出历史舞台的苏格兰民族党反而越战越勇,党员数量暴增至八万,位居英国第三,苏格兰选民也开始更多地倒向民族党。与之相对的,工党虽然依靠戈登·布朗挽回了独立公投的局面,但在《报告书》尘埃落定之后,工党反而面临被划入“西敏反革命小集团”、从而遭到苏格兰选民背弃的风险,铁杆票仓岌岌可危。至于保守党,则必须采取更加坚定不移的态度执行英格兰地区的权力下放,以巩固传统主场的民心。在多种因素的交织之下,英国与苏格兰正走向一个历史性的十字路口,各路人马将不得不作出决定;至于这个意义深远的决定能否将英国带上一条正确的道路,可能需要今后数年、十年甚至数十年的时间来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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