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今年夏天以来肆虐西非地区的埃博拉病毒,在造成数千人死亡、以及多个国家陷入恐慌的混乱局面之后,于最近显露出洲际传播的迹象。8日,美国出现首例本土确诊的埃博拉病例,患者在达拉斯入院治疗后不久便因医治无效死亡。更早以前,世界卫生组织曾于7日宣布,西班牙籍助理护士特雷莎·罗梅罗·拉莫斯在马德里确诊感染埃博拉病毒,截至目前并无好转迹象。她曾在医院接触一位在塞拉利昂感染埃博拉病毒的西班牙传教士,后者于9月25日医治无效死亡。至此,美国与欧陆的不少民众都开始意识到,此前一直远在大洋彼岸的埃博拉病毒,距离自己已经不再那么遥远。
与公众相比,科研工作者(不只是医疗人士)对埃博拉疫情扩散的态度更加严肃,而他们得出的预期总体上也是悲观的。在《洛杉矶时报》的文章(http://www.latimes.com/nation/la-na-ebola-questions-20141007-story.html#page=1)中,曾在80年代参与埃博拉防治工作的C.J.彼得斯博士表示目前已经在患者唾液中发现埃博拉病毒,且无法排除埃博拉病毒通过唾液传播的可能。这篇文章中受访的大多数专家与官员都对未来的疫情和埃博拉病毒可能的变异持高度不确定态度,但公众无疑会将其解释为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而根据美国东北大学生物学与社会科技系统建模实验室(MoBS-Lab)用数学方法对西非地区跨国航班信息进行的分析(http://currents.plos.org/outbreaks/article/assessing-the-international-spreading-risk-associated-with-the-2014-west-african-ebola-outbreak/ 因笔者并未受过相关学术训练,无法查证媒体报道准确性,故贴出分析报告原文,可与媒体文章作对照),欧美各大媒体纷纷发文报道“10月24日之前英国出现首例本土确诊埃博拉的概率为50%”“10月24日之前法国出现首例本土确诊埃博拉的概率为75%”(如《独立报》http://www.independent.co.uk/news/world/europe/ebola-crisis-virus-could-reach-the-uk-and-france-by-the-end-of-october-scientists-claim-9775693.html),就连“臭名昭著”的《今日俄罗斯》也刊文报道此事(http://rt.com/news/193396-ebola-uk-france-october/),埃博拉疫情对美国与西欧确已构成了“兵临城下”的态势。
在大疫面前,最先火起来的既不是来自利比里亚、并死于达拉斯的那位感染者,也不是因在本土救治病人而罹患埃博拉的西班牙护士,更不是某位奋战在西非防疫前线的医务工作者、抑或某位不幸的疫区难民,而是一条狗——这条狗在社交网络上所受到的直接关注,有可能超过了本次疫情爆发以来的任何一个个人。这条狗的名字很奇特,叫Excalibur,也许我们可以简称其为咖喱棒;虽然这名字是传说中亚瑟王的石中剑,但这条狗却不在英国,而是在西班牙。它正是那位罹患埃博拉的护士特雷莎·罗梅罗·拉莫斯的爱犬。
在拉莫斯于7日被确诊感染埃博拉病毒之后,她的亲密接触者都被隔离。而在当天,马德里地方政府接到了法院的命令,决定对咖喱棒进行安乐死。在被隔离的状况下,拉莫斯的丈夫哈维尔·利蒙迅速行动起来,通过视频连线和广播节目发出拯救爱犬的呼吁,并很快得到了响应。在公益请愿网站change.org上,“拯救咖喱棒”的请愿共有两次,分别在短短两天时间里收到了38万个和45万个签名。“大家来救咖喱棒”的主题标签在24小时之内得到了四十万次转推,成为当时推特上的第二热门话题。在8日,运送咖喱棒前去执行安乐死的车队在路上被数十名动物保护主义者拦截,警察不得不将这些高呼“谋杀”的抗议者拉开以为车队清出一条道路。随后,咖喱棒被执行安乐死,发言人表示它在死前没有感到痛苦。“
随着咖喱棒的死去,“拯救咖喱棒”的行动终于告一段落。然而,也许是因为此事解决太快,围绕咖喱棒命运的辩论并没有因为它的死而结束。一方面,是对咖喱棒风波的批评:《卫报》的评论文章感慨,当埃博拉病毒来到欧洲大陆时,人们最先抱以同情心与同理心的竟然是一条宠物狗。而另一方面,动物保护主义者也在不遗余力地为本次运动的合法性作辩护:根据一些流行病学家与病毒学家的观点(http://www.nbcnews.com/storyline/ebola-virus-outbreak/madrid-will-kill-dog-woman-infected-ebola-n220361),学术界对于动物能否携带并传播埃博拉病毒而不呈现症状仍有疑问,事实上目前对于这一问题只有一篇研究文章。因此,对于咖喱棒的处置应以隔离观察为宜,对其实施安乐死完全没有必要。
转瞬即逝的咖喱棒事件,对甚嚣尘上的动物权利论争会造成怎样的影响?至少与今年夏天在我国爆发的狗肉节冲突相比,本次咖喱棒事件因为埃博拉危机大兵压境而显得无足轻重。在欧美的社交媒体上,咖喱棒事件很快就被“CNN主播提问埃博拉是否源于ISIS生化袭击”“机场是否需要全套埃博拉检疫系统”“埃博拉病毒是不是僵尸病毒”“埃博拉如果传到欧美我们是不是都会死”等稀奇古怪的新闻话题所淹没,而动物权利运动乃至动物保护主义论争因为早已形成了大致固定的正反两阵营,所以在格局上并未受到咖喱棒事件的根本影响——但毫无疑问的是,因为与西非人道主义危机、以及欧美本土防疫工作发生了潜在的、抑或“莫须有”的冲突(目前尚不清楚动物保护主义者是否对防疫工作造成了实质的干扰),动保主义者们可能要过一段不那么风光的日子了。
只可惜,斯狗已去,而人还在战斗——有的人正在与死亡战斗,有的人则正在与其他人战斗。这两路人之间未必有什么实质冲突,但毫无疑问的是,当这两路人的人影冲撞之时,便从意想之外的地方迸发出了短暂的众生喧哗。小小的埃博拉病毒一旦掉进社交媒体的万花筒里,便倏然折射出数十年来积累之多少怪现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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